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目前顯示的是 6月 12, 2025的文章

臺南人的早餐 沙淘宮鄭家菜粽

我在凌晨五點半,跟著第一縷微光,走進西門路那條還帶點夜色餘溫的小巷。沙淘宮的廟埕靜得像一段忘了標註拍點的爵士間奏;只有榕樹葉在風裡刷出輕微沙沙,好像老舊黑膠盤面上的細紋,提醒我針頭隨時會落下。 蒸汽在攤前緩慢升騰,帶著月桃葉獨有的青草香,像某個剛睡醒的句子在喉頭翻身。第二代老闆把綑好的菜粽從大鍋裡撈起,葉面透出溫潤的青綠,水珠沿著繩結滑落——那畫面讓我想到多年以前從函館開往青森的渡輪甲板,海霧裡擠出的微光也是這樣半透明。 菜粽只有一種吃法:剪開葉口,灑少許香菜,接著淋一圈自家熬的醬油膏,再添兩滴香油。沒有花生粉,也不給你選擇太多餘的配角;就像一支單純的 tenor sax 硬是要以最低限度的音色攻心。筷尖切開,糯米黏而不糊,北港花生鬆軟得像夜色最後一顆星。醬油膏鹹與甜交疊,香油在尾韻輕輕挑高,那瞬間我幾乎聽見鼓手悄悄敲了 ride cymbal——世界脈動忽然被重新對齊。 素味噌湯安靜地待在一旁,油條吸飽湯汁,豆腐浮沉;簡單得像一句只有主詞與動詞的句子,卻足以撐起清晨的節奏。遠處有火車通過,它的低鳴與湯匙碰撞碗緣的聲音在空氣裡短暫重疊,我幾乎以為自己正在另一個時空的高架軌道上。 七點之前,粽子所剩無幾。一隻橘白花貓不聲不響地穿過蒸氣,尾巴高高舉起,像在替這頓早餐按下「播放」鍵。我想:在這座城市,如果有什麼能把時間蒸得柔軟,那就是一顆凌晨的菜粽——它把夜與晨、鹹與甜、靈魂與肉身同時包進葉裡,讓我們在第一口裡,就與自己達成了一個臨時卻真實的停戰協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