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醇星巴巴雪花

 傍晚的內湖,天空像被溶解了一半的牛奶糖,柔軟又帶點晦暗。我沿著捷運文德站二號出口後方的小巷走去,腳下的柏油因午後雷雨泛著微光。巷子盡頭,一盞黃色招牌燈靜靜亮著──「日子很甜雪花冰」。那光線不刺眼,卻有某種不可抗拒的牽引力,像午夜裡一首遠方的爵士。 推門而入,冷氣與煉乳交織的香氣撲面而來。店裡擺著幾張白木桌,牆角堆滿童書和玩具,彷彿誰在這裡偷偷安放了一座微型樂園。老闆娘笑得很安靜,她說自己負責「讓日子變甜」──一句聽來簡單,卻像雨夜裡突然升起的霓虹,令人心安。 我點了招牌「醇星巴巴雪花」──純咖啡冰磚削成的細雪,苦韻在舌尖綻開,如深海裡迸出的氣泡。老闆娘遞來小玻璃壺,裡頭是香草雪球與焦糖脆片,任我自行調和苦與甜。她說,這裡的冰有「超過一百種吃法」,每個人都能把雪花冰變成自己的配樂。我先嘗一口原味,像喝下一杯冰凍義式濃縮;再加一勺香草,苦味旋即被柔軟奶香擁抱,整個夜晚變得圓潤起來。 我記起有人說:他們家的芋頭雪花冰不是牛奶冰淋芋泥,而是連冰體都用芋泥去打,一入口滿盈濃厚的根莖香。坐在角落的小女孩正端著那碗芋頭冰,眼睛像兩只剛開封的黑膠唱片,專注地看著冰面慢慢融化。時間在她面前收斂腳步,像想起某段舊日戀曲時那種輕微的心悸。 夜漸深,門外偶爾有機車呼嘯而過,但店裡依舊靜得像一間藏書室。我的咖啡雪花只剩最後薄薄一層,冰晶在紙杯裡發出幾乎聽不見的碎裂聲,仿佛提醒我:所有甜蜜終將融化,但那瞬間的涼意會留下足夠長的回聲。 離開前,我問老闆娘,為什麼要把店開在巷子深處。她眨眨眼,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保守祕密,只說:「因為夢通常藏在比較暗的地方。」走出門,巷子裡的石板路還留著雨水。抬頭看見店名在夜色中閃著柔光,像一張貼心卻不聒噪的便利貼,提醒行人:即使城市又濕又熱,還是有地方,把生活切成細細的雪,灑上一點想像力,再遞給你品嚐——讓日子,在瞬間,真的很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