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凡省隨記

 2025 年 7 月 11 日(星期五) 地點:北屯區.自宅書桌旁 天氣:整天都在飄雨,空氣微涼 08:15 晨光與殘稿 •關掉鬧鐘的瞬間,腦袋像被掏空的南瓜,只剩昨日把部落格文章「榨乾」的纖維。 •滑開電腦檔案夾,看到一篇篇被重新命名的舊故事,心裡竟沒有半點欣慰,反而是一種 完成後的倦怠。 14:07 午後清掃 •花了一小時整理書桌,原本堆疊的草稿紙終於清空,桌面潔白得刺眼。 •抬頭時,腦海卻湧現奇異畫面:一顆巨石從遠處慢慢滾來,最後停在我意識的正中央。 •我站在想像裡,用力推它——石頭紋絲未動;肩膀傳來隱隱酸痛。 17:42 雨聲開始 •雨點敲擊窗檯,好像替腦海點字。 •那顆石頭變得潮溼、沉重,卻也填補了先前的空洞。 •我突然明白:空白原來讓石頭有了落腳處,而我把它當成了敵人。 20:30 靜坐筆記 21:55 給自己的三句話 •允許沉重:先接受石頭存在,而非急著排斥。 •尋找杠杆:閱讀、散步、與人對話,都可能是撬動靈感的柄。 •慢慢雕刻:與其苦推,不如將它琢磨成下一塊踏腳石。 22:01 今晚的我仍感到疲乏,但心中那顆石頭似乎變得可親——像一隻沉睡的貓,靜靜躺在空洞的中心。當我願意伸手撫摸,也許它就會柔軟,甚至教我新的故事語言。

在北屯微風裡,遇見一碗米苔目

午後的台中陽光帶著些許滷汁色澤,流洩在北屯區的巷弄裡。我提著輕便的帆布袋,循著手機上標出的地址——豐樂路 8-20 號——走向一間沒有霓虹燈牌的街角麵食坊。裡頭傳來金屬湯勺敲擊鋁鍋的清脆聲響,像電車進站前的鈴鐺。這一切,與我旅途中尋常不過的偶遇相重疊:陌生的城市、預感中的飢餓,以及隱約等待被揭開的味道祕密。 湯氣與爵士樂 穎食麵食坊很小,桌椅密度像東京中野的咖啡館。老闆娘身後的小喇叭正播著 Stan Getz 的薩克斯風——不插電卻很貼切。我坐在靠窗的位置,玻璃反射外頭機車呼嘯而過,彷彿另一條平行的旅行軌道。翻開菜單,其實沒太多選項;然而我早已為那行字定下目的:手工米苔目。 遇見米苔目:白色弧線的低語 端上桌的是一碗溫熱到恰如其分的清湯。米苔目像一條條小小的彎月,潔白而滑潤,沉浮在琥珀色的湯裡。我用湯匙輕輕撥動,它們彼此碰撞,發出細碎的水聲,像午夜地下鐵隧道裡輪軌的迴響。 第一次入口時,先是米香——那種在來米被磨成漿、經竹篩擠壓成條、再以熱水燙熟後所留下的純粹穀物氣味。隨後是口感:Q 彈卻不黏牙,既像北海道冬夜的雪團,又像春天初融的冰水,介於固態與液態之間的短暫平衡。 湯頭則清澈到近乎透明,卻擁有淡淡的蘿蔔與柴魚甜味。老闆娘說不放味精、不加雞粉,只用蔬菜和豬骨慢火熬煮八小時。我相信她;因為我是旅人,而旅人總願意相信那些願意花時間的人。 「湯若過鹹,米苔目的呼吸就會被遮掩。」 她這麼說,像在講一首俳句的轉折句。 靜默的綠意與辛香 碗邊躺著幾片芹菜末和油蔥酥。若把它們比作爵士編制,米苔目是溫柔的薩克斯主旋律,油蔥酥是電貝斯,芹菜則像不經意插入的鋼琴和弦。輕輕攪動後,湯面浮起金黃色波紋;我低頭啜飲,那股複合的香氣在口腔作出即興演奏。 在翻桌率與時間之外 這裡的客人多半吃完便走,像趕著下一班公車。我卻習慣在最後一口湯後停頓片刻,讓身體記住那股溫度。窗外的午後已轉為灰藍,街燈亮起,整座城市仿佛為這碗米苔目按下柔焦。 離開時,我想起村上春樹在某篇散文裡寫道:「旅行是用自己的胃去讀一座城市的隱喻。」而對北屯而言,米苔目正是它短句卻深遠的象形文字——普通、簡單,卻暗藏歲月的打磨與地方的體溫。若你恰好經過豐樂路,請給自己十分鐘,點一碗米苔目。或許,你也能聽見那條白色弧線對你低語,像戀人輕聲說出的再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