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族西路末端的晚風
黃昏將近,圓山高架橋下的風把紙杯滾得咚咚作響。楊秀龍把門外那張投遞箱前的長凳擦乾淨,像準備一場臨時的小型聚會。 「只要板凳夠長,故事就會多起來。」 ──他露出招牌式的笑,彷彿對著整條酒泉街說話。 一張長凳的半徑 里辦公室前本來沒什麼人停留,楊秀龍卻相信,一張凳子可以改變空氣密度。他每天黃昏把凳子搬出去,放一壺溫茶。有時是剛下班的補習班老師,有時是夜市準備開檔的小販,甚至還有趕著散步的老伯伯,都會被那壺茶的蒸汽牽住腳步。 他不急著談里務,先問一句:「今天心情幾分?」被問的人愣一秒,往往給出七分、六分或者「還可以」。分數說完,話就順著茶香流動,誰家的水塔漏水、哪條巷口燈壞了,都像順口哼出的爵士即興段落。楊秀龍安靜聽,偶爾在口袋記事本畫一個圈——圈起來的,不只是一桿路燈,更是一段願意被傾聽的日常。 「我住至聖,我驕傲」的溫度 他最常掛在嘴邊的口號是「我住至聖,我驕傲」。聽起來像選舉標語,其實更像一道隱形的熱源——把里民心底的暖流慢慢升溫。 為了讓這句話落地,他帶頭撿垃圾,像深夜掃街的鼓手,把節奏打在柏油路面。孩子們看到里長提著黑色垃圾袋,會自動蹲下撿菸蒂;長輩則在公園晨走時,把手上的報紙塞進回收桶。一個里,於是因為「驕傲」兩字,多了彼此提醒的默契。 守望相助隊的夜間藍調 至聖里的守望相助隊每晚巡邏。隊員制服的反光條在巷弄裡晃動,像貓科動物的眼睛。楊秀龍說:「夜裡的安全感不是路燈造出來,是人走出來。」他安排老社區的單身長者與鄰居互換電話,萬一停電或生病,隔壁能第一時間敲門;也教年輕人幫忙下載路口監視器示意圖,必要時給長輩一步步指路。 這些看似零散的舉動,像散落在樂譜上的單音,卻在午夜十二點準時匯成一首低吟藍調。 公園裡的鏡牆與舞步 高架橋下的圓山線型公園,被他改造成「文化藝術光廊」。最醒目的,是那面街舞鏡牆:夜晚的 LED 打在鏡面,人們在反射中看見自己,也看見旁人的影子與節奏同步。楊秀龍說,鏡牆不是給專業舞者,而是給任何想動一動的人。 某個星期五傍晚,我看到一位白髮老太太隨著年輕人跳 locking。她每一步慢半拍,卻笑得像喝完溫酒。看戲的孩子鼓掌,把掌聲拍成一種共振:不同世代的節奏,在同一塊水泥地上對齊拍點。 里辦公室燈光熄滅之後 午夜一點,最後一盞燈關掉,楊秀龍仍把今天的記事本攤在桌上——水塔、路燈、鏡牆、滷味、七分心情。他說這些小事像針腳,縫合一條條巷弄的邊緣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