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炎夏 冰山五角

夜傍七點,捷運圓山站 1 號出口外的晚風帶著一點花博公園草木的甜味。我沿著酒泉街 10 巷走不到五分鐘,便在路燈與枝影交錯的縫隙裡,看見那面褪色木牌──上面寫著 「冰山5角」,像一首低調卻固執的藍調和弦。 推門而入,空間不大,木椅、磁磚、還有角落那台靜靜發亮的重機,像是某段被遺忘的青春留聲機,無需刻意裝飾就自然散發復古氣味。一台老式冰櫃橫在吧檯,所有配料安睡其內;老闆說過:「自己小孩不能吃的東西,絕不端給客人。」那語氣平淡,卻像替這間店蓋上別處求不來的保證章。 我點了招牌 「冰山麵茶」。先是剉冰,接著淋一圈深色的黑糖水,再覆上一層厚得看不見冰體的麵茶粉──花生、芝麻與小麥在空氣裡漫出炭火般的微甜香。紅豆、仙草與芋圓靜靜藏在雪白深處,像早春剛露尖芽的種子,等待被舌尖發現。 第一口必須小心。牆上貼著手寫字條提醒:「不能用吸的,會嗆。」我照做,先用湯匙撥開粉末,讓一些冰晶與黑糖融進麵茶。那滋味像夜色裡突然響起的薩克斯風,溫柔又帶點沙啞;細砂般的麵茶粉在口腔裡慢慢化開,冷熱與甜香重疊出一種近乎爵士鼓刷刷聲的節拍。 吃到一半,一隻灰色巷貓越過門口的光影,尾巴高舉,像在為這碗冰做簡短評論。我想到冬季限定的 麵茶椪餅和 杏仁茶──據說 11 月後才會登場,點一份握在手心,暖意大概能驅走整條街的冷霧。 外頭電車呼嘯而過,車燈掠過櫥窗,在麵茶粉上投下短暫的微光。那一瞬間,我分不清自己身在台北還是某個深夜的神戶巷口。城市與城市之間,只剩下剉冰融化的節奏,與心臟穩定的敲擊聲互相對拍。 如果你在炎夏逛完花博,或在冬夜想找一點舌尖的爐火,不妨來這裡。把湯匙插進那座金黃色的小山,再把時間攪成半融形態──就像村上小說裡不肯全然沉默的夜晚,總會留下幾粒冰晶,讓人記得夢曾經如此清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