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器晚成的黑鑽草莓
坐在棚外木椅,劉老闆遞來一籃剛摘的草莓;我挑一顆最大的大口咬下,果肉脆彈得像清晨被踩響的枕木。甜味一瞬間炸開,隨後轉成悠長花香,最後才是幾乎聽不見的微酸——那酸就像列車即將入隧道前短促的笛聲,提醒你旅程尚未結束。
他說,整座農場從不抹農藥、不撒化肥,靠菌相養土與紗網隔絕害蟲;因此晚夏收穫時,檢驗報告總是乾淨到只剩「N.D.」三個字母。我想,那些字母大概是對土地最浪漫的註解:Nothing Detected,卻什麼都被看見——陽光、雨聲、對土壤的耐心,以及草莓在夜裡悶練甜度的祕密呼吸。
黃昏將至,溫室外的天空被夕陽勾出葡萄酒色邊框。劉老闆把幾顆黑鑽草莓放進牛皮紙袋,像把一小段夏天打包塞進我口袋。他揮手告別時說:「帶去路上吃吧,晚夏的甜比較耐走。」
我口腔裡還留著黑鑽草莓細微的澀甜——那味道像一首低調的後搖滾,節拍緩慢卻足以陪人穿過燠熱與夜涼,直到星子亮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