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間裂縫裡的一秒
那個瞬間,纜車輕微晃動,鋼索低鳴像深夜電台裡遲來的薩克斯風獨奏。我看見樹梢的霧氣忽然倒退,像磁帶被快轉,整座山林被拉成一道模糊的綠色長廊。時間在此刻摺疊──我似乎踩進村上春樹暗藏的縫隙,與那些幻想與孤獨並存的角色並肩而行。
戴耳機的中年男子 他坐在枯木上,反覆播放一首沒人聽過的爵士樂,被風一層層抹淡。提藍子的女孩 藍子裡只放半顆透明石頭,說那是「還沒決定好顏色的月亮」。綠臉矮人 頭上長角,脖子上掛着舊式鬧鐘;秒針停止的那一刻,他抬頭望著我,像在確認我是不是也迷失於此。
每個人都沉默,卻在腳步與呼吸之間維持同一種平穩節奏,彷彿整座森林就是一張巨大的黑膠唱片,而我們只是它埋在溝槽裡的幾條隱密旋律。
風聲裡的對話
走到一處苔蘚覆滿的石階,耳邊傳來細碎的風語──
「如果你能記住這條小徑的氣味,就不會再感到孤單。」
我分不清是誰說的,也許是風本身,也許是那段音樂裡隱形的低音提琴。可話語落地的一剎那,整座山林像呼吸般膨脹又收縮,將我們推入更深的綠意。
回到纜車的瞬間
下一秒,纜車車門「嗶」地開啟,耳邊只剩鋼索的摩擦聲與乘務員禮貌的廣播。那些角色、那些微妙的靜默,都像水面倒影,被風一吹即刻碎裂。我低頭聞到袖口殘留的一縷苔香,心知那並非幻覺,而是時間罅隙裡偷渡出來的證據。
餘韻
回到城市,人潮與交通號誌重新接管節奏。但只要閉上眼,我仍能聽見那支未知薩克斯風的樂句,在夜色深處反覆盤旋;伴著它,還有綠臉矮人鬧鐘停擺時的安靜——提醒我:山林那端,夢與孤獨正緩慢醞釀,等待下一個裂縫,再度把人拉進不可名狀的旅程。